第35章 苏招娣(1 / 1)

院子并不大,连个影壁都没有,入目便是两间简房。

钟仪几人一进院,左侧墙根处的狗吠声一声比一声高,听着中气十足。

“馍馍儿!不许叫了!”那女娃一面挡在钟仪左侧,一面朝那墙角吼了一声。

钟仪转过头去趁着几丝光亮瞧,是一只个头不大却十分敦实的黑狗子。

狗子机灵,挨了吼,原本朝前扑着的身子登时稳稳趴伏在了地上,鼻子发出哼哼唧唧的动静。

“馍馍儿...”园香一面走一面瞧着那狗子笑,“好有意思的名儿,是因为它喜欢吃馍馍么?”

“那倒不是。”说着,几人已走至房前,女娃一面侧身打帘子一面笑,“只是想着起个这名儿好养活,它吃食儿可挑的很,就算是吃馍馍还得掰碎了蘸些羊乳它才肯下咽。”

“倒是金贵的狗子。”章妈妈也笑。

将几人迎进屋内,女娃至中间的方桌点了灯,屋内这才亮堂起来。

可屋内是亮了,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膻味儿。

不只钟仪,园香也闻见了,蹙眉寻了一圈,往哪方桌前瞧了一眼,疾步走至了钟仪的跟前,压着声儿,“小姐,她们用的是膏灯,这东西最腥膻了,可胜在价儿贱。”

钟仪心头咯噔一下,强忍下了胃里的翻腾之感往方桌上望去,只见中间摆着一浅陶碟,碟里搁一脂块。

环视一圈,屋内除了一张方桌两把椅子两个小几子一盘炕再无旁的陈设,而那炕上,背对着门口躺了一人。

女娃走至右侧的炕前,躬身轻声道:“祖母,来客了。”

话落,榻上的人这才缓缓翻了个身躺平了,又缓缓抬起一手,女娃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。

“来客了?什么人啊?”

钟仪仔细瞧去,那人双目已经睁开,只是并未往门口这头看,直愣愣的盯视着房梁,说话声有气无力,还带着些颤颤巍巍的,听着元气是不大足的。

“是照顾过我生意的一位娘子。”女娃躬身附到榻上人的耳侧。

闻言,榻上人仿佛比方才略添了几丝活气儿,喉间似喘不过气的笑了几声,“快,你快招呼客人坐,

把那椅子好好擦抹一下,沏点茶水。”

未等女娃招呼,钟仪往榻前走了几步,浅笑,“老人家不必客气,我们这么晚来,是我们叨扰你了。”

一听人已经走到跟前来了,榻上的人挣扎着就要起身。

女娃已经出了屋,钟仪忙上前握住了榻上人的手,在榻沿坐了下来。

干枯,细瘦,还有着与这气候不匹配的冰凉之感。

“你不必起,躺着便是了。”

“是啊,您赶紧躺着吧。”园香也上前按住了榻上人的肩,榻上人这才安分躺了下来。

钟仪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,这位老人家的双目是与常人不同的。

她不由得将手往她连跟前晃了一晃,果然,眼珠子是不动的。

竟然……看不见了...

不过,虽瞧着有病在身,身上却是极齐整干净的,头发也是今儿刚梳过的样子,除却鬓间几缕碎发,并不凌乱。

看的出来,女娃对自己的祖母照顾的很是尽心。

“这位娘子,您用过晚饭了吗?”榻上的人又悠悠开口了。

钟仪将手心里的那只手紧紧一握,“还没。”

榻上的人笑了,“既如此,娘子若不嫌弃,便在寒舍用些粗茶淡饭,可好?”

钟仪笑着应声,“老人家,您真的太客气了,什么嫌弃不嫌弃的,我们来,正是想讨口饭吃呢。”

正说着,女娃进来倒茶。

“娘子,牛乳没了,我往酪坊去一趟,你们且吃茶。”

说着就要往外头走去。

钟仪忙站起身,“既然缺了料儿,就不必这么麻烦了,天儿也这么晚了,你再跑一趟,怪累的。”

那女娃立在门口怔愣一瞬,抬袖往额角擦抹了一下,怯声开口,“娘子...我不会耽误太大功夫的,我...”

钟仪一眼便瞧出来了,这女娃属实不愿意丢这单生意。

“我今儿不吃你的酥山了。”她朝女娃笑道:“你给我们做点饭菜吃吧,

做什么都行,尝尝你做菜的手艺,以十份酥山的价钱付你,如何?”

闻言,那女娃面上的怯色登时消融了,朗声一笑,“成!娘子您就请好吧!”

女娃一走,钟仪又同榻上的人聊了起来。

“老人家,说来,我还不知道您孙女的名姓呢。”

话落,榻上的人有了一丝迟疑之色,屋内也一下子静了,院内的虫鸣声渐次传入屋内。

“她叫苏招娣。”

“招娣...”园香蹙眉朝钟仪看一眼,小声嘀咕,“好怪的名儿...这家啥都怪,不是馍馍儿就是招娣...”

对于这个名字,钟仪也很是不明就里。

章妈妈倒是见怪不怪似的,她躬身附到钟仪耳侧,

“小姐,在穷苦人家,给女娃儿起这种名儿,不见怪,

招娣,招个弟弟来,就这道意思。”

招个弟弟...也不知是那膏灯的缘由还是什么,钟仪只觉内里愈发不适。

将延续香火这样的期望作为名字压在一个女娃儿的头上,真是令人咂舌。

同为女子,她为这女娃心头不平。

不过,她还是有疑虑,怕误伤了这位老人家。

兴许,给孙女起这样的名字,她自己也做不得主呢。

“听您孙女说,您也是识文断字之人,

您若是识文断字,那您母家及您的夫家至少应也是耕读之家...”

可末了,钟仪还是问不出口。

她在那些个侯门夫人之间待惯了的,旁人的家事,即便心里清楚些什么,她也一向是不多话的,这是那些人之间的规距。

现下这话,问的就更是冒犯了,毕竟她只是一个客人的身份。

榻上人长长呼出一口气,似是已经预料到钟仪要问什么话。

“是啊,您一定很是奇怪,为何要给她起个这样的名字。”

“没错,就是您所想的那样儿,我们盼着一个男娃儿来延续香火,本来期望她是个男儿,结果,她却是个女娃儿。”

这话,令钟仪方才对眼前这个病弱之人生起的怜意一下子殆尽了。

难道这便是世人常说的,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么?

男娃儿?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,根本不必多听便知晓,若生个男娃儿,定然是养他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稼不穑饱食终日的。

如此娇养长大的男娃儿,遇上今儿这屋头的这份光景,未必撑的起来吧……

“至于家世,原本确实如您所说算得上耕读之家,可后边儿,她祖父沉迷赌钱,便落魄了,

她祖父赌钱欠债被人打死后,房子也被抢走了,后来,她父亲也死了,她父亲死后,她母亲便迅速改嫁了,

人呐...真不知道活个什么劲儿...

不可预料...不可预料...”

最新小说: 替你挡子弹的那道疤现在值多少钱 沪上大小姐,换亲随军后躺赢 念此江山共吟赏 七零年代:看见弹幕后我拳打全家 错乱心跳 我在长安做妇产科医生的日子 新婚夜,我掏灵泉给禁欲糙汉治病 女主都二胎了,恶毒女配才穿书 五个皇兄团宠我,太子爹他慌了 重生嫡女不好惹,她又娇又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