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,只有我是宁城人。”凌泠顺手用食指拨了拨头发。微卷的长发丝滑飘起,发尾的红色如火苗,一跳一跳的。
“这个俱乐部是我创办的,我是宁城人,所以叫做宁城冲浪俱乐部,是不是挺自私的?”说完,她微微回头,扫了一眼陈舟。
陈舟感受到她眼神中玩笑,没说什么,只是扬了扬嘴角。
“那你现在还会回宁城吗?我总感觉你很年轻,是不是在南城待很久了?”
第一个问题得到毫无保留的答复,再内向的人都会撬开一个又一个的话匣子。陈舟的话一下就密了。
“我就是很年轻啊,才25岁。”尾音带着飘飘然的得意感。
“我会有几个时间段来南城当教练,其它时间都在宁城。”凌泠耐心地解答。
25岁获得中级冲浪教练资格证,有一份可以随心所欲、安身立命的工作。凌泠的人生充满冒险和挑战,与自己的规矩死板完全不同。陈舟垂下眼帘,思考着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聊着,进了一家正宗南城菜馆。
落座后,凌泠表现得轻车熟路,用桌边的铅笔在菜单上勾了几道菜,交给店员。
不一会儿,菜上齐了。
南城的特色菜品香味足、颜色佳,偏向小吃和甜品,满满的热带风情。陈舟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。
凌泠掰开一双筷子,交叉搓搓,递给他。“先吃热菜吧,南城的甜食吃多了不容易消化,用热菜热汤来垫垫。”
“好。”陈舟满眼期待地接过筷子,乘了一碗汤。
南城独有的椰子清香给鸡肉增添了独特的风味,一锅汤不需要调料过多的修饰,清新甜润。
“你是哪里人?”饭局过半,凌泠放下筷子,问道。
“也是宁城。”
“为什么想学冲浪?”
“公司发了半个月的南城度假礼券,我想着来都来了,体验一下新事物。”陈舟扒饭的手不停,努力说清楚每一个字。
凌泠点头,一手撑在桌子上拖着脸颊,睨着近乎干净的餐盘。
上课守时,学习能力强。这是凌泠对陈舟的第一印象。
第二印象便是老实。
吃饭、说话、学习都有条不紊、井然有序。没有之前那些宁城学员身上的傲气。
最后一块斑斓糕被陈舟送进胃里,凌泠拿起手机,在陈舟吞咽和擦嘴的间隙迅速地付完款,晃着手机说“回去A我40。”
陈舟点点头,用手机拍下满是空盘的桌子和小店的烟火气息,跟着凌泠向门外走。
“接下来呢,本导游带你去蹭一场免费的演出!”凌泠在陈舟身侧,眉眼带笑。
“小泠啊!好久不见了呀!鲁好久没来了呀,这个是朋友吗?”踏入文韵古村落的那一刻,一位南城当地的老婆婆就认出了凌泠,操着一口略带本地口音的普通话热情地和凌泠打着招呼。
“阿姨!是的呀,带朋友来啦!”凌泠自然地抱了抱她,向她介绍了陈舟。“他是陈舟,宁城人来的,特地来南城度假呀!”
“好啊好啊,欢迎欢迎!我们这里有南城最浓厚的风土人情,鲁们好好玩啊,我先去换衣服了!”
阿婆笑笑,拿着表演的衣服,扬长而去。
陈舟知道,凌泠口中的“朋友”是和阿婆客套的借口,但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,他的心还是雀跃了一下。
晚八点,《南城�6�1文韵》表演准时开始。喷火的杂技演员轻松调动在场每一位观众的情绪,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。
陈舟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表演的演员,嘴巴微张,无声地说了一个“哇”字。
杂技演员手脚并用,技艺超群,配合竹竿的一张一合,诠释特别的风土人情。台上观众载歌载舞,台下观众欢笑交织,火炬连成一片,诉说南城的热情。
南城的旅游业已十分成熟,上百万的游客观众都会到文韵古村感受民风、观看表演。旅游业见证了南城世代的更替,南城人也用好客的性格打响口碑,滋润旅游业的勃勃生机。
陈舟侧头,瞥了瞥凌泠,手上的火炬衬得她的眼睛愈发明亮。她好似早已融入南城,成为点亮南城的一簇微光。
一个半小时后,表演结束。观众陆陆续续散去,凌泠把陈舟送到度假酒店楼下,说了声再见,也返回自己的小屋。
不多时,凌泠手机屏幕亮起,消息提示疯狂弹出。凌泠来不及点开回复,对面已心急地打来电话。
“凌泠凌泠凌泠抱歉抱歉,这次真的有急事你帮帮我,出了一点小状况。”孟岚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。
凌泠刚陷进沙发的身体骤然弹起,拎起头戴式耳机,坐到电脑前。
“曲子发给我,直接说问题。”凌泠干脆利落,直切主题。
耳机里传来孟岚新单曲的Demo,人声依然有特点,乐器的搭配也还算凑合
“词曲部分完成很久了,今早编曲完竹子觉得没问题,但我觉得不太对劲,我们和混音老师约的明天,来不及了。”
“沈竹心和她男朋友出了什么问题?”凌泠冷不丁地问。
“你神算子啊!这俩昨天开始闹冷战。”
“沈竹心人呢?过来挨训。”
“她一早上编完就说身体不太舒服,回去休息了。”
“Bridge部分乐器塞太满,后半部分偏摇滚,一听就知道夹杂了私人情感。”
“好,我等下就和她说。”
“不用,我晚上不忙,剩下部分我帮她做完,让她好好休息,没处理好感情问题不要返工。”
“得令!辛苦你啦小泠!”
凌泠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,打开编曲软件,盘起头发,飞速点击鼠标。
“嗡——”手机接收了一条消息,但凌泠没有理会。
“嗡——嗡——”约莫五分钟后,手机不安分地震动着。
“陈舟邀请您进行语音通话”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。
凌泠加速拖动鼠标,加入最后一种音色的合成器。
怎么这么久没接?
不是说有事就给她打电话吗?
我是不是打扰她了?
陈舟犹犹豫豫的,刚想挂断电话,电话就被接起来了。
“遇到什么难题了?”听见这句话的时候,陈舟明显感觉到凌泠舒了一口长气。
“呃喂,教练,就是我腿上被咬几个包,花露水没用,止痒药也没用,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什么止痒的方法。”
“转视频,我看看叮成什么样了。”
陈舟照做,将镜头对准自己的小腿,等待凌泠的回复。
浅麦色的小腿肚上密密麻麻一片红点,根本不是陈舟口中所谓的“几个”。
“天,你应该不是疤痕体质吧,这么多包。”凌泠只是瞄了一眼,却感觉触目惊心。
“不是”
“那就好,用手按一下,什么感觉?”
“包中间是硬硬的,按下去有一点痛。”
“槟榔虫。”凌泠听后,立马判断。
确定了蚊虫种类,凌泠便把手机架到一边,将摄像头对准自己上半身,右手接着操控和鼠标。
“这样,你洗澡之后在腿上涂抹浓肥皂水,让它自己干掉,明早去超市买避蚊胺或者呋虫胺驱蚊液。”
“好的,打扰了,我……”
“在南城,”凌泠直接插话,“驱蚊的最好方法就是穿长裤。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先挂了。”
陈舟一个字都来不及说,就被挂了电话。返回聊天界面,凌泠已经领取了他发的四十元饭钱。
女生背靠电脑椅,脖子上挂着头戴式耳机的画面在脑海里萦绕。
和多年前一个女孩的身影高度重合。
准确来说,根本就是同一个人。
“你要曲子,我可以送给你。
毕竟我的Plan B,就是你的唯一出路。”
铿锵有力的声音历久弥新。
陈舟猛然抬头,嘴唇嗫嚅着。
“原来是她。”